相見爭如不見。

碰！碰！

每次除夕那段時間，外頭總是不斷傳來鞭炮煙火的聲響，其中還夾帶著孩子們非常興奮的尖叫聲。

「各位現場以及電視機前面的觀眾大家好……」

時間一到，許多電視頻道開始撥放跨年夜節目，農曆與國曆不同，國曆跨年節目以歌唱居多，農曆過年比較多選擇，重點是，除了圍爐吃好料還有紅包領。

他小時候領完紅包吃完飯，總是迫不及待的要出去放鞭炮。

常和附近的小孩子一起玩到手腳髒兮兮，剛穿的新衣也不小心弄到一些髒汙，回家後就被媽媽念了，但是隔天還是照樣衝出去玩得一身汗。

那時的他總是想著玩，結果老是闖禍被媽媽念。

想著想著，他就笑了。

然而，當他和附近的小孩逐漸長大成人，他們也就越來越少一起出去玩鬧。圍爐結束之後，不是待在家裡，就是和朋友約好，完全不見人影。

他曾經以為他會這樣平淡無奇的過下去，日復一日、一年又一年。

直到十年前，他遇到那個人，才發現自己與眾不同的性向。

一開始他逃避過、也曾經否認過自己。

他知道只要他願意假裝，他依舊能娶妻成子，和老婆相敬如賓過日子。

就這樣自欺欺人過完一輩子。

但那不公平。

不論對誰來說。

之後他就和那個人交往了，在他猶豫著要怎麼跟家人坦白這段戀情以及他的性向時，上天看不慣他的優柔寡斷，就伸手推他一把。

那天，他和那個人出外遊玩卻遇到同樣出門旅遊的家人。當他看到家人鐵青的臉色時，突然想起「現實比戲劇更狗血」、「靈感來自於生活」之類的詭異話語。

這什麼跟什麼啊……

也許是豁出去了、也或許是神經接錯線了，在一片沉默過後，他開口對家人講：「我們正在以結婚為前提交往中。」

恩，再來的事情他不想回憶了。

先別提家人暴怒的反應，光是之後那個人以及其他朋友常拿這事打趣他，他就窘迫得想挖個洞鑽進去。

到底、為什麼他那時會犯抽講那句話！！！

真是一生的汙點。

總而言之言而總之，那天之後，他就搬出來和那個人同居了。

某天，姊姊來找他，和他談了很久。

「你成年了，能為自己的事情負責。如果這是你想要的生活，我會幫忙在父母那講些話，但是主要還是得靠你的努力去軟化父母的態度。」

他當時，非常丟臉地，撲進姊姊懷裡大哭了。

後來，每逢節日，他都會把禮物交給姊姊託她轉交。天候變換的時候，也請姊姊轉達關心的話語。

就這樣過了十年。

十年來，他不是沒回去過，但每次都被趕出來。連姊姊出嫁的那天，父母都不允許他回去。

時間一久，也曾經感到沮喪，好幾次都撐不下去。

那個人只是陪著他，講著自己以前出櫃時的事蹟。

「親愛的，烈女怕纏男嘛。一哭二鬧三撒潑，總有一天會成功的。」

對此，他只是哭笑不得，「你這是安慰還是挪愉？」

不過，他的心情倒是好多了。

最後，今年是特別的一年，當他看到家裡打電話給他時，還以為是他眼花看錯。

「……阿啟，你、過年的時候帶他回來一趟吧。」多年來，媽媽第一次妥協，「日子是你自己過的，這麼久以來，你身旁一直只有他，既然你認定了，那就這樣吧。只要你快樂就好。」

聽著另一頭媽媽變得蒼老的嗓音，他突然感到眼眶熱熱的。

和媽媽說完，掛上電話後，他有種想訴說的衝動，於是他打給姊姊。

「這樣很好啊。」姊姊聽完之後這麼說，「年初二那天回去吧，反正我也是那天回家，有我們在，可以多少緩和一下氣氛。」

「謝謝……」

「別跟我說那些客套話，想謝就包個大紅包給我肚子裡的孩子，就當作是你這個舅舅給的見面禮。」

「恩……」這一刻，他覺得自己很幸運。

最後的最後，他跟那個人說：「初二那天陪我回家一趟。」

「陪你回娘家嗎？那我要好好想想該送什麼禮物。」

聞言，他只是面紅耳赤地回一句：「滾！」

（全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