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挑起好看的眉,並沒有糾正最光陰那句稱謂,他只是揚起嘴角,張嘴詢問少年:「不知這位貴客來訪有何要事?」
對於上門拜訪這件事情,飲歲早給了最光陰一套說詞,但是當他看到男人的服裝後,正要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:「我想請你教我馬術。」
男人的笑容沒有一絲變化,他像是確認般地問了最光陰:「你想跟我學馬術?」
「……恩。」意識自己說錯台詞的最光陰點點頭,想拉回話題,「如果您不方便的話……」
「可以啊。」出乎最光陰預料的是,男人很乾脆的答應了。「明天開始,同樣的時間直接來這找我吧。不過,記得換套衣服,你這身打扮不適合騎馬。」
從那之後,最光陰每天的固定行程就是去九千勝那邊學兩小時的馬術。
其實,隔天他馬上就把稱呼改回了玉千勝,不過男人卻搖頭讓他不用改,就那樣叫他就好。
九千勝似乎並不喜歡被人打擾,最光陰經常看到僕人匆匆經過的身影在不遠處出現。除非有事情要詢問九千勝的意思,不然沒人會過來打擾他們的教學。
剛開始的那幾周,最光陰來到這裡時,九千勝早就換好馬術裝在等他了。九千勝總會坐在最光陰後頭,跟他講解一些技巧與該注意的地方,直到最光陰學得差不多了,九千勝才讓他獨自騎馬。
這天,最光陰過來之後,九千勝的管家,也就是那名老者跟他說主人有事在忙,請他先過去馬場練習。
最光陰點頭表示知道了,就自己一個人去馬場練習馬術,不過也許是因為少了一個人在旁陪著的緣故,他遛了一會就覺得有些無趣,正要下馬的時候,剛好看到趕過來的九千勝。
或許是因為急急忙忙過來的緣故,九千勝並沒有穿馬術裝,而是一件白色金邊的西裝。
那一瞬間,最光陰的眼前閃過一幕景象,他還來不及看清楚,就因為腳下踩空而摔到草地上。
九千勝加快腳步跑到最光陰身邊,少年早就站了起來,揮手拍掉衣服上的草葉,他伸出手指扣住最光陰的下巴,並仔細打量少年的臉龐,由於剛剛摔倒的關係,臉上跟衣服都沾了些泥沙。
「疼嗎?」他問。
最光陰搖搖頭,就聽見九千勝輕哼一聲,男人鬆開手指改去摸少年的顴骨,當他觸碰到上頭的紅痕,少年的眼睛眨了一下,稍微偏開了頭。
「說謊。」九千勝招來不遠處的僕人,讓他們先把馬兒牽回去,「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吧。」
「嗯。」最光陰抿抿嘴,心裡暗想比平常少了快兩小時的相處時間,根本待不到一會就得回家了。
他跟九千勝道別,轉身就打算換下這套衣服離開,卻被九千勝按著肩膀,半拖半拉的走進屋內。
「雖然沒出血,但還是受了傷。」九千勝把最光陰帶到浴室門口,「你先洗個臉吧。」
最光陰轉開水龍頭,用手捧著水往臉上一潑,就想交差了事,卻被九千勝一句「要是不乾淨,我不介意親自幫你」給打消念頭。
見最光陰乖乖將臉上的沙塵仔細沖掉,九千勝打算去拿藥物過來,在離去前他又看了一眼少年,緊身的衣服將少年的身體曲線完整的重現,他斂了眼眸,轉頭離開。
最光陰洗好臉,一轉身就發現九千勝不見了,他眨了眨眼,走出浴室左看右看,叫了一聲:「九千勝?」
沒有回應。
他猶豫了一下,才邁出步伐開始在屋內到處找人。
「九千勝?」客廳沒有。
「九千勝?」廚房沒有。
「九千勝。」書房也沒有。
“九千勝大人。”
最光陰的腳步停了下來,他疑惑地看著眼前的走廊,彷彿看見小時候的自己一邊喊著一邊到處跑來跑去找人。
找什麼人呢?好像是找……
“九千勝大人。”
「找到你了,最光陰。」回到浴室發現人不見的九千勝繞了一圈,才找到站在走廊上發呆的少年,背對他的少年沒有反應,於是他又喊了一次。
「最光陰?」
少年沒有回頭,於是男人走到他的面前。
當九千勝站在最光陰的眼前時,少年抬頭看向他,一滴水珠從眼角沿著臉頰往下滑落。
「為什麼不告而別?九千勝大人。」少年這麼問著。
九千勝收起了笑容,他注視著少年的眉眼,即使過了十年的歲月,那雙眼依舊如此清澈。
「你明白的。」男人這麼回答著。「所以你逃走了。」
最光陰張了張嘴,卻發不出一絲聲音。
曾經被時光消磨的片段,再度變得清晰了起來。
十年前的那場宴會上,跟家人走丟的他躲在角落哭泣的時候,是九千勝找到了他,並幫他找回了家人。
然後,在宴會舉辦的那三個月,他們都待在這裡沒有離開。
在宴會結束之後,家人又因為某些緣故必須逗留很長的一段時間。
他們大概相處了快一年的時光,每一天,最光陰都會去找九千勝。
直到、直到最光陰在屋子裡找不到九千勝而跑去外頭的那一日。
他在茂盛的草叢間找到了九千勝,對方和一個不認識的人抱在一起,衣衫不整的。
直覺告訴他得離開,於是他這麼做了。
卻沒有想到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九千勝。
那時候的九千勝,嘴裡不斷重複著相同的話。
就是他的名字。
「最光陰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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