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見爭如不見。

皇帝手下有兩股勢力，一是統領文臣的老九門，二是率領武官的張將軍。張將軍名曰張起靈，是歷屆張家族長傳承的名字。繼承族長之位的張家人要捨棄過往的名字，改名張起靈並扛起率兵打仗保衛家園的責任。

也正是因為這份職責過於沉重，所以張家人的族長之位一向是有能力者得之。為了培育出最強的族長，張家人用盡所有手段。哪怕在外人眼中，他們這樣的做法非常殘酷無情，哪怕曾經有人因為無法忍受而自願被逐出張家一脈，張家人也不為所動依舊用著極端的手段訓練年輕的孩子。因為他們族長要背負的，是一個國家的興亡，打仗贏，國家就活；輸了，便亡國。

在這個紛爭不斷、混亂動盪的時代，老九門一派已經逐漸衰敗，但張將軍一派的勢力反而漸漸壯大。在亂世中，為國家率兵打仗的張將軍便是英雄。他帶給百姓的，是和平無憂。他讓這個國家宛如世外仙境，烽火狼煙接近不了國界百里內的範圍。

別國的幼童家破人亡、流離失所甚至淪為口糧，但這個國家，因為有張將軍，幼童能夠無憂無慮地歡笑玩鬧。就像那群正在小溪旁戲水的孩子們。

「嘿！看招！」兩名幼童邊笑邊對另一名孩童潑著溪水。

「等、等等，秀秀、小花……別！」大約七、八歲的男童慌亂地東跑西跑，只為了閃躲潑過來的水。只是沒多久，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濕了六成。

「哈哈，吳邪哥哥變成落湯雞了。」看上去大概五、六歲的女童開心地拍手大笑，另一名和男童差不多年紀的女童則是笑彎了眼。

「妳、妳們……唉──」吳邪皺了皺眉頭，今天他跟著爺爺上門拜訪好友，結果爺爺說他要和朋友們敘舊，就把他丟給附近的小孩，要他陪她們玩。「哈、哈啾──」

「哎呀，秀秀，吳邪哥哥打噴嚏了，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。」和吳邪差不多年紀的女童道。

「既然小花這麼說了，那好吧。」秀秀撇了撇嘴。

「走吧，吳邪哥哥。」小花笑了笑，牽起吳邪的手和秀秀走回家。

回去之後，爺爺的友人趕緊拿乾淨的衣服讓吳邪更換，並喚人煮杯薑茶讓吳邪喝，以免讓小孩受了風寒。

「小邪，過來一下。」

當吳邪換好衣服回到客廳時，爺爺的身旁多了一個大約三、四歲的小孩。

「小邪，這孩子是張坤，因為某些原因，爺爺必須幫朋友照顧他，以後他就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了。」

「好。」吳邪對爺爺點了點頭，然後走到張坤面前蹲下身子，「小坤，你好，我叫吳邪。」

張坤與吳邪對視了一會後，輕輕地「嗯」了一聲，那聲音太小聲，吳邪差點就聽漏了。

之後，張坤便住在吳邪家裡。雖然張坤這孩子粉雕玉琢、五官也精緻，只是個性卻很悶，一開始吳邪的家人還想親近這孩子，但不管別人怎麼逗弄，張坤只會看著遠方或天花板發呆，除了偶爾會跟吳邪講幾句話，可以說，張坤完全不理會吳邪以外的人。時間一久，只剩吳邪會跟張坤搭話。吳邪私下還替張坤取了個悶油瓶的外號。雖然張坤總是沉默著，但他和吳邪的感情還是隨著時間消逝而慢慢變深，尤其當吳邪的爺爺過世後，吳邪就更加在乎張坤了。

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，吳邪從孩童慢慢成長變成了青年，也許是因為他開始慢慢接手吳家的事業，吳邪的眉目間多了一絲沉穩，同時也懂得掩飾情緒與心思。而變成少年的張坤則是比以前更加沉默。

近幾年來，張將軍在檯面下不斷併吞老九門的勢力，如今，老九門只剩下吳、霍、解三家勢力而已。霍秀秀和解雨臣都已經變成霍、解兩家的當家，並進入朝廷做事了。

思至此，吳邪斂了眼眸。許久，他笑了笑。

還有什麼好遲疑的？早在他決定接管吳家產業的時候，他便沒有退路了，他只能前進。不能、也不准回頭。

幾天後，吳邪對張坤講：「小坤，你離開吳家吧。」頓了頓，他無視了張坤難得錯愕的神情繼續道：「我已經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好了，王盟會帶你到新住所。那地方很不錯，你以後便在那裡安頓吧。」這已經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情了。你是張坤，一個姓張的平凡人，吳家的事情不該把你也捲入。你應該和平凡人一樣過著普通的生活，吳家或者其他事情都與你無關。

回復面無表情的張坤聽完，只問了一句：「那你怎麼辦？」

如果我離開了，那你該怎麼辦？

吳邪愣了一會後，笑著拍了拍張坤的肩，「放心吧，既然我在那年選擇了這條路，我就已經有所覺悟了。我不會後悔，也不能後退。」微瞇的雙眼掩去了吳邪眼底的情緒。

張坤微皺起眉頭，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，但他最終還是保持沉默。

見狀，吳邪輕嘆，「小坤，這是我的決定，也是我必須背負的責任。沒人逼迫我。」

張坤抿了抿嘴，微顫的雙手逐漸緊握成拳。

……如果、我有能力保護你就好了…朝廷那地方水太深，並不適合你。你該無憂無慮地笑著，而不是戴上面具踏進這潭渾水中……

最後，張坤在某天深夜獨自一人離開了。吳邪得知這消息後。抬手摀住雙眼，笑了笑：「這樣也好……」

或許，終生不再相見，是對彼此最好的結果。

過了一段時間以後，吳邪以吳家掌門的身分進入朝廷做事。一開始他處處被打壓、被算計，好幾次遇險都是靠著霍秀秀、解雨臣的幫忙度過難關。吳邪過了幾年如履薄冰的日子，當他好不容易在朝廷站穩腳步時，張將軍換人了，新任的張將軍不僅停止併吞老九門的勢力，還替老九門護航。知道這件事情後，吳邪對新任的張將軍充滿好奇，只是對方都在外打仗，根本不回國，吳邪也沒辦法衝去戰場看人家長相，久而久之，吳邪的好奇心也淡了。

過了幾十年，吳邪離開朝廷後便歸隱山林。每日，他都會遙望遠方，想著小坤是否安好、回憶著年少那段他和小坤相伴的歲月。

直到最後，吳邪都不知道他掛心的小坤為了有能力護他平安，捨棄了「張坤」這個名字，選擇繼承「張起靈」之名。扛起了吳邪不願他背負的命運。

在吳邪思念著小坤時，張起靈已在忘川河旁等著他。

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