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座三層樓的客棧,裡頭高朋滿座,來這休息閒聊的客官談論著近期的江湖軼事,偶爾聲量小點會聽見樓閣高處傳來一陣陣若有似無的琴聲。

客棧的一樓擺滿桌椅主要是招待暫時休歇的客人們;二樓則是擁有許多房間,專門給過夜或者想擁有清靜空間的客人;三樓則是專屬於琴師的私人之地,只有客棧老闆和琴師才能進入。

 

琴師一向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,至今唯有客棧老闆見過琴師的廬山真面目,也只有她才知道,琴師目不能視、耳聽八方。

 

一曲奏畢,琴師低頭思索著下一曲要談《幽蘭》或者《鳥夜啼》。而後他聽見樓下的客人在談論跟那孩子有關的消息。

 

 

「曲宗門的那位三弟子在五年前擊敗名震天下的琴仙後,前些天繼承了掌門之位!你說怎麼能這樣人比人氣死人呢!」

 

「別那麼說,人家也不容易,從小就被那個魔頭收為徒弟還沒走上歪道。要不是那魔頭一時大意東窗事發,還真沒人識破他的真面目,只當他是仗義行事的大俠。」

 

「只可惜琴仙為了天下誅殺那魔頭,卻在跟那位三弟子進行生死之戰後,生死不明。」

 

「哎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那孩子,已經當上掌門了嗎……

 

琴師笑了笑,撫琴彈奏那孩子最喜愛聽的《鳳求凰》。

 

 

還記得,他與那孩子第一次相遇之時,那孩子是剛進曲宗門的低層弟子、而他則是剛在江湖闖蕩出一些名氣的毛頭小子。

他忘記了他倆是怎麼成為忘年之交,印象最深的,就是那孩子纏他彈奏曲子給他聽的身影。

那孩子平常沉默寡言,只有在想聽曲子的時候會多說幾句,尤其是想聽這曲他只有在心情極佳的時候才會彈奏的《鳳求凰》。

 

那孩子的師父與魔教之人交好,再加上練功時走火入魔失了心智,到處屠殺無辜之人,種種原因爆發之下才引來江湖人士的追殺。

 

當時的他已經擁有足夠在江湖上說幾句話的能耐。各路人馬不斷請求他出手消滅魔頭,他多方考量後,點頭答應了。

 

他想,若那孩子的師父保有一絲神智,也不願自己手上沾滿鮮血。再者,也可以避免繼續加深正道對魔教的仇恨;最後,也是最重要的一點,堵死之後死者親人遷怒於那孩子的可能性。

 

只是啊……那孩子恐怕會恨死自己的。

 

在他殺了那孩子的師父後,那孩子消聲匿跡了八年。

八年後,那孩子再度出現於江湖中,復出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對他下戰帖,還是無論生死皆無怨的生死戰。

 

「縱使他有萬般不好,他仍是我的師父。」

 

「殺師之仇,徒弟必須報。」

 

聽聽,這話真有那孩子的風格。

 

他無奈地笑了,假若這戰後,他們都能存活下去的話……

 

 

之後,江湖少了名震天下、行俠仗義的琴仙,多了默默無名、目不能視的琴師。

 

 

 

 

客棧外,一名男子聽到琴聲停下腳步,看著裡頭若有所思。

 

「掌門,要先在這歇息一會嗎?」一旁的弟子見到掌門在客棧門口停下來,便開口詢問。

 

「不了。」男子回過神,繼續行走。

 

弟子雖然納悶,但只是摸摸鼻子,繼續跟著掌門。

 

 

 

 

沒有人知道,五年前的那場生死戰,當事人做了協定,如果雙方最終都能存活下去,那便……

 

 

從此別過,相忘江湖。

 

 

 

 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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